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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杭运河蜿蜒南下数千里,容与一行到达瓜州渡口时,已是初冬时节了。
扬州知府段洵收到福船靠岸的消息,早已率众等候在岸边。
到了下船的时候,这头户部侍郎王允文却执意要容与先行。
容与自知拗他不过,也知对方不过是看在自己担着钦差二字,才格外礼遇优容,只好示意林升在一旁扶了王允文,两人并肩迎向段洵。
段洵起身观望,远远看见一个高挑秀逸的少年,头戴网巾,身穿曳撒,眉目清朗润致,嘴角微微扬起,却是不笑也像带了三分笑,便知这就是当今御前红人——掌印太监林容与了,忙快步上前,含笑拱手,“大人等一路舟车辛苦,下官在此恭候多时了。”
这话却是单冲容与说的,语罢,忽然身子一晃,做了个要下拜的动作。
容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这才制止了后面一干人等插秧式的叩首。
寒暄过后,众人方登车前往府衙。
一路之上,容与还在腹诽段洵向他施礼的举动,岂料这根本不算什么,待他进了扬州府衙大门,不禁大吃一惊,扬州府上下官吏竟都在院中跪地迎接。
容与面上极力掩饰讶异,然而内心实在大为惊骇,这个时代的文臣,和他所知道的历代文人皆一样,可谓矜持清高,眼里向来只有天地君亲师,何曾拜过一介内侍?
王允文见他微微有些怔愣,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悄声笑道,“这可是拜的钦差大人您,下官并不敢受此礼。”
说罢连连摆手,侧身避过,径自先入了府衙。
倒是个懂得避祸的聪明人!
容与稳了稳声气,站在院中朗声道,“诸位请起身,林某不敢当此大礼。”
然而话虽说得掷地有声,众人听了,却仍是屏声静气无一人肯站起来。
段洵见状,趋近两步笑脸相迎,“大人是皇上亲封的钦察,按律该属一品,这些个人跪一跪也是应当的。
快快,外头冷,您先屋里请,里头暖和着,咱们方好说话。”
容与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脑子飞快转着。
真是好大一个下马威,怕是扬州府上下人等早就商量好了,若是他坦然受了这礼,日后看他不顺眼时,寻个机会参一本,且不必提别的,单一个妄自尊大、藐视朝廷命官就够他一受。
可倘若他就是不受呢……怕是他们再想不出,他不受的理由吧,一个年少喜功被皇帝宠坏了的宦官,难道还会有自知之明?!
横竖劝不动,容与先迈步进了正厅,在下首处坐了,一面只谦让段洵和王允文。
俩人无奈只得就坐。
王允文便拿出户部的招商榜文,又把折中法的规则解释给众人。
段洵听罢表态,“这个法子好,下官在扬州是期盼已久了。
后日巳时整就请二位大人在此见见两淮的盐商,王大人再和这些商人们讲讲规矩,看看他们还有没有什么旁的想法,若是没有,就让他们按榜文各自领取自己能捐纳粮草的数目,即日起就执行。
下官坐镇扬州府,务必将皇上交办的盐政督办好,请万岁爷放心,也请二位大人放心。”
王允文自是无话。
容与便道,“段大人,两淮盐商数量怕是不少,经营能力也多有不同,你这里该有些名册和历年记档,可否拿给我们先看看以作参考。”
段洵略一沉吟,笑道,“这个好办,下官明日就派人将名册档案送至大人下榻的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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