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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混沌的脑子一下子回想不起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时间如流水,冲淡了它的记忆。
它低头开始寻找,袋形的洼地,青灰色的岩石,褐红的土壤,偶尔还望得见一两具野兽白花花的骨骸。
山风穿过瓶颈似的狭小的山谷,发出公猪发情般的嚣叫声……突然间,紫岚被岁月风尘封住了的记忆的闸门打开了,这儿就是它梦中都诅咒过的鬼谷,是黑桑的丧生之地。
自从黑桑在这片狰狞的岩石间被野猪的獠牙洞穿胸脯后,它就再也没来过此地,这似乎是一种忌讳,它不愿触景生情,勾起伤心的往事。
它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失去了栖身的石洞,失去了猎食的领地,丧失了捕食的能力的今天,又跑到鬼谷来了。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它牵拉到这儿来的。
难道黑桑在向它召唤吗?
它很快找到了黑桑咽气的地方,那是在一块龟形的花岗岩后面。
花岗岩向阳的一面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仍然是一小丛坚硬的骆驼草,仍然是一层灰白色的砂砾,但黑桑却不存在了,连一根遗骨都看不见了。
尕玛尔草原凶猛的红蚂蚁早已把黑桑的尸骸吞噬得干干净净。
它把鼻子贴着潮湿的砂砾,耸动鼻翼使劲嗅闻,想闻出它熟悉的黑桑身上所特有的那股气息。
似乎闻到了,又好像没闻到。
可是,时间可以抹掉一切有形的痕迹,却无法抹掉镌刻在它心灵上的黑桑临死前凝视它的眼光。
那是哀怨的、悲怆的、壮志未酬的眼光,只有它紫岚能理解这眼光的内涵,就是要让黑桑——紫岚家庭的子孙争夺狼王宝座。
遗憾的是,直到今天,它紫岚也没能实现黑桑临终前的嘱托。
它累了,带着惆怅,带着思念,带着愧意,蜷伏在黑桑丧生的那小片砂砾上。
迷迷糊糊间,它看见黑桑从草丛里蹿出来了,黑桑黑得发亮的毛色上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环,黑桑来到它面前,伸出狼舌深情地舔它的脊背,它沉浸在甜蜜的醉意中。
突然,黑桑身上那层金色的光环飘飞起来,幻化成一张网,把它罩住了,它通体发亮,变成一颗耀眼的星星,飞向宝石蓝的夜空……它兴奋得嗥叫一声,惊醒过来,原来是一场梦。
可惜,好梦不长。
抬头看看,已是满天星斗,它在鬼谷已昏昏沉沉睡了半夜了。
此时此地做这样的梦,它凭着老狼的智慧,预感到自己离死神已经不远了。
二
紫岚又回到了自己栖身多年的石洞前,躲在离洞口很远的一丛黄竹后面,朝石洞窥望。
它不想贸然闯进洞去,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在作怪,它很怕见到卡鲁鲁。
在尕玛尔草原流浪了两个多月,它还是第一次回石洞。
按照狼群的生活惯例,它既然把栖身多年的巢穴让给了媚媚,既然媚媚已独立生活,它就不该再回石洞来的。
狼没有串亲戚的嗜好和习惯。
但它克制不住老死前再见一次媚媚的强烈愿望。
算算日子,媚媚应该快生狼崽了。
媚媚生下的狼崽,不但是卡鲁鲁的种,其中有一半是黑桑——紫岚家庭遗传的血脉。
它非常想见见这些狼孙,亲吻它们毛茸茸的额头,舔舔它们柔软而又光滑的身体,把祝福与期待,把慈爱和希望,连同两代狼为之付出了血的沉重代价的理想,一起传授给可爱的狼孙们。
这样,它紫岚死也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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