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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含烟,花蘸雨,春色已如许。
只是记忆中的春日光景,如今却换作了累累白霜挂在枝头,一眼望穿,却也看不到半分红杏。
莫瑾言低头,看着身上大红底彩绣凤凰牡丹纹的嫁衣,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分明记得,她已经死了。
就在她三十岁生辰之后的那个三月春天,自己于院子里浆洗不慎染上墨迹的襦裙,却一抬头就被风沙吹迷了眼,一起身,又踩翻了水桶,半截身子都被冷水沾湿,然后一阵风过,还等不及自己熬个姜汤驱寒,当天下午就被风寒缠上了。
以往染上些小疾,莫瑾言都懒得让十天半个月才来一趟东院送米粮蔬果的粗使小婢知道,以免对方呆呆不知所措,然后怯懦地说她不知道该禀给谁听,让自己觉得白费口舌罢了。
所以那一次有些倒霉地患上风寒后,莫瑾言咬牙忍住,想自个儿挺过去,却没想当夜就烧了起来,而且又急又凶,不但浑身发烫,还神智迷糊。
如此状况没有持续多久,因得院中只有她一人,平日里自己做饭,自己浣衣,仅有个粗使小婢逢初一十五过来送些用度罢了。
好巧不巧,她发烧的那一夜正好是初二,头一天小婢才来了一趟,再来,得十多天之后了......所以直到莫瑾言感到自己快要不行了的时候,也无人知晓这侯爷续弦的夫人要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一了百了,反正独活在高墙院落之内,走来走去不过十丈的方圆,她也腻了,也厌了,所以没有“哼哼唧唧”
的不痛快,莫瑾言只求转世投胎可以不用嫁给一个病秧子,免得又是素未谋面就被自己“克”
死,然后半软禁地被囚于这凄冷的院落中。
满含期盼地准备好先喝一碗热乎乎的喝了孟婆汤,然后再渡过奈何桥去投胎转世,可是为什么她一睁眼醒来,却是身在一柄晃晃悠悠的小轿之中?
轿夫按规矩,有意将小轿巅得犹如地动山摇,莫瑾言伸手牢牢撑住轿厢两边,以固定自己的身形,免得被晃得一头栽出去。
还有外头声声唢呐吹得那个喜庆,那个嘹亮,让她腹中空空根本吐不出来的干呕了几下之后,不得不正视自己竟然没死,竟然重生在了十三岁那年,竟然还是出嫁的那天早上的事实!
许是得了红封,外头的轿夫终于暂时放过了折腾她,待行轿稍平稳一些,莫瑾言一把扯了大红盖头,然后拔开轿窗的软帘,不死心地准备往外偷瞄了一眼,却被一阵冷风灌入喉头,忍不住“咳”
了两声。
轿子外的媒婆子听见动静,毫不客气地一拍轿栏,大声道:“新娘子可不能轻易被人瞧了去容颜,那是大不吉的!”
手中捏着被自己先前颠簸时揣在怀里的有些温热的大红果子,莫瑾言咬了咬唇,却被一早浮在上面厚厚的胭脂膏呛到,再一次“咳”
出了声。
这次媒婆子却没有叫嚷,只是莫瑾言听得分明,她在暗暗嘀咕着什么,大约是“老天保佑这个新娘子也别是个病秧子”
之类的。
对!
她没死!
她不但没死,还重生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眼看就要嫁人了!
还是嫁给一个病入膏肓的病秧子!
怎么办,自己前世临终许下的心愿竟然被老天爷直接忽略了,然后将她的魂魄一扔,又扔回了出嫁的这一天!
可怜见,她已经被架上了花轿,眼看离得侯府应该也不远了,莫瑾言知道,想要逃婚,是绝计不太可能的。
再说他们莫家世代皇商,靠的就是皇家给赏口饭吃,虽然这口饭是金玉为米,宝珠为肴的富贵饭,却每吃一口,都要向皇家跪着唱一句“谢主隆恩”
,所以她也不敢用下下策“以死明志”
来结束重生的霉运。
不然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到时候肯定是莫家满门系数给她陪葬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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